第66节
雨季初始,午后的大雨一扫热季让人无法忍受的炎热,也将沾满了尘土的油绿的树叶洗涤得青翠欲滴,木瓜上还淌着水,芭蕉叶也被这潮湿压得低低。满山的葱郁,偶尔看到几个竹木搭成,草木为顶的小楼或棚子,也不见几个人。 单就是景色,那这里也算是远离尘世喧嚣。但就在这样的竹楼里,上世纪九十年代缴械以前,住着很多以种植罂粟提炼毒品为生的农民。现在,这些地方大多废弃了,却仍然匿藏着一些仍然通过这种非法手段谋生的人。 而顾啸先,就在其中! 车子艰难前行了将近一个小时,已经能看到前方隐藏在树丛中的一个破旧的白色土坯房,她们的车子开到一个临时搭建的篷房边,两名个穿着防爆盔甲服的男子走过来,递给他们每人一件防弹服,穿上。 “你就是阮襄?”其中一个男子摘下黑色头罩,操着一口不是很流利的中文。 “我是。”阮襄听声音觉得他像是刚才在通讯器里说话的那个,问道:“易北呢?” “我叫安迪,国际刑警组织的专员。顾易北刚刚和佑历明前去谈判,在前面那个房子里。”他指着前方那个半掩在树林中土坯房。 “去了多久?”张局长问。 “六分钟了。”安迪看了下腕表。 “他们带家伙了吗?” 安迪顿了两秒,说:“没有。” “他们没带枪?为什么?”阮襄大惊。 “胡来!”张局一怒,“就他们两个人?又没带家伙!你这不是让我的人去送死吗!佑历明怎么可能答应这种要求!” “除了人质,里面的人估计是四个。对方要求不能带任何武器进去。”安迪沉着地说,“我在他们身上装了窃听器,从这里也可以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,我们可以随时作反应。而且,他们两人的身手,还可以。” 安迪说着,还给他们递了一个望远镜,将无线窃听器发射到窃听装备里的声音调大。 阮襄急忙拿过望远镜,透过镜片看到几百米外,坍塌了半边墙的土坯房。里面几个晃动的人影,似乎有三四个人,很狡猾,躲在从他们这个角度看不到的地方。 而他们能看到的那两个高大修长的男人,是顾易北和佑历明! 他背侧着身子,隐约看得到他侧脸腮帮上坚毅的线条,微微凌乱的头发,身上贴的很紧的黑色衬衫,穿着黑色长裤的修长的腿,直挺挺地,站在一片灰黄色尘土飞扬的简陋中,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与世隔绝。 仿佛他就不是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,只是因为某些人或某些事,被牵绊到这一切中来。 “怎么样?我的条件很简单。”旁边的窃听装备里传出一个声音,顾啸先的。 “你这样做没有用的。”然后是佑历明的声音,“你已经被盯上了,不管到那里,都会有警察跟着你的。” “到墨西哥或者南美你们也跟着?哈哈哈哈!”顾啸先放肆地笑着。 墨西哥?南美?那片没有正义的犯罪天堂?顾啸先想逃到那里? “你不用想了。”顾易北清冷的声音。似乎和以前一样,他和顾啸先说话的语气,仿佛在对着一个不相关的人,“警方至少能翻出四条能你判入狱的行为:通过违法竞争手段扰乱股市秩序并恶意收购其他法人集团,在股市中洗黑钱,唆使他人安装炸药,蓄意谋杀,还有涉嫌毒品交易。” “你他妈地给我闭嘴!”顾啸先声音震得窃听设备都沙沙响。 阮襄从望远镜里看着那边的情况,沉闷的心跳愈来愈压抑不住。 作者有话要说: ☆、僵持和杀气 “你他妈地给我闭嘴!现在还根本轮不到你来跟我说话!”窃听设备里传出的顾啸先霸横的语气,似乎是指着顾易北大骂。 顾易北不为所动,从望远镜里看到他移了一个脚步,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点,说:“是吗?” 阮襄不明白他这个动作的用意,却听到她旁边也在观察的安迪对自己手下说了一句:“很好,位置很好,狙击手准备!”她才明白,顾易北是在通过谈判调整位置,好让后方做好准备。 窃听装备里又传来顾易北的声音,带着嘲弄,“我说过,是你养出了我这个怪物。现在,不也是你,把我留到现在吗?” “少给我在这儿胡说八道!你他妈的跟我没关系!” 顾易北低笑一声,“是,我们的关系是清了。我十八岁以后就没要过你一分钱,上次军工股那事,我们也划清了界限,你的归你,我的归我……” “这事没完!”顾啸先打断他,“那贱人骗了我这么多年,我怎么可能留下你这个冒牌货?”他口中的“贱人”,指的应该是顾易北的母亲。 “冒牌货?除了公众场合,我私下在你面前叫过你一声爹吗?”通过望远镜,看到顾易北轻蔑地扬了一下下巴。 “哼!嘴皮子很硬啊!少说废话!”顾啸先被将了一军,诡笑着,声音里有几分狠意,“呵呵呵,听说你最近结婚了?我现在枪顶在你丈人的头上,你觉得我会不会开这枪?” 顾易北没有回答。窃听装备里只传来另一个男人呜呜的声音。 阮襄心惊:那个呜呜的声音,是自己的父亲! “如果我现在你面前杀了他,你无力阻止,这样,你的女人会不会恨你一辈子。”顾啸先的笑从诡异变得霸气放肆,“或者,我直接杀了你?” “杀我?不也是失败了吗?这手段你还想故伎重演?”顾易北说,“为了杀我,还间接要了一个愿意为你送终的女人的命。” 他说的是小姨。 “那个女人?她也骗了我!死有余辜!”顾啸先的声音开始不稳定,似乎在指挥身边的某个手下,“你,给我杀了他!” 望远镜中,一个持枪的男子出现在视线中,手有点哆嗦,枪抬起来要指上顾易北脑袋! “不!”阮襄大叫一声。 没想到顾啸先会突然来这招,同时,安迪急忙下了命令,“妈的!来不及啦!狙击手,准备开枪!” 也是在同一刹那,谁都没有预料,顾易北手一扬,锁住持枪男子的手腕,自己身子一侧,似乎是一个眼神扫过来,安迪身边的狙击手仿佛接到信号似得扣下了扳机,“砰!”沉闷的一声枪响。 枪声一起,安迪马上飞奔出去,大喊:“u阵型!卡着所有人!不能让鱼漏网啦!” 潜伏在土坯房附近全副武装的哗哗从埋伏中冒出来,脚上的靴子,手中的武器咔咔作响,一身黑,如一层厚重黑云,压向目标! 顾易北!爸爸!他们都在里面!阮襄心中大叫两声,要跟着冲出去。 她身边的张局长赶超而上,一拉住她手臂。以为对方是要制止自己,但张局长却拉着她,跟着安迪跑上去,口中对她低声说,“跟着我!” 也许刚才那个混乱的时刻,谁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。也许只有训练有素的安迪才清晰事情的经过:持枪男子要开枪爆顾易北的头。那一刻,狙击手还没有锁定目标。顾易北反锁住持枪男子的同时一个侧身,固定了目标。狙击手打出的子弹因此直直击中持枪男子的胸口。男子应声倒地,所有潜伏的特警也接到信号,汹涌而出! 佑历明心中早有准备,看到顾易北的动作,他一个侧身回旋踢,将正要挟持自己的另一名持枪男子撂倒在地,然后马上跨跪到他背上,将之反手扣住,拿下他的枪。 剩下两名顾啸先的手下,一见形势不对,一个弃枪要逃,被特警们的夹击阵型团团围住。另一个要开枪突围,被特警当场击毙。 形势陡转直下,顾啸先惊恐,踉跄退后两步,但马上反应过来,手中的枪死死顶在阮晋山的太阳穴上。他大吼一声: “统统靠后!再靠近我就杀了他!” 安迪大喊:“不要开枪!人证很重要!” 所有人的位置都再次石化。 顾易北几乎还站在原地。炎热的天气下,他额头上微微渗出汗。脚边是一具男人的尸体,手上是一支黑得锃亮的枪,枪管朝下。 特警们的枪口齐刷刷指着一个目标,都如瞬间冰冻般定住。 佑历明膝盖顶着地上男子的背,一手持着拿下的枪,指着顾啸先。 安迪挤进包围圈,扫视着现场,低声对身边的特警指挥官说:“那个人质是顾啸先往中国g市倾销冰毒的重要证人,而且他还可能知道更多,国际刑警组织需要他。”他很不愿意这么说,但事实如此。现在顾啸先还挟持着阮晋山,这让他们再次陷于被动。 阮襄和张局长赶到,被档在包围圈外。 “易北。” 看到这个僵持的场面,阮襄一个小小的声音。顾易北身子微震,他目光马上开始搜寻,在土胚墙后看到了她,被张局长护在身后。 他眼中的明亮很快变成责备,不舍和紧张。她怎么来了?她怎么到这儿来了? “退下!你让他们都退下!”顾啸先嘶吼着。他枪口戳着阮晋山的脑袋,大声要求特警们都退开。他看得出来,阮晋山的命对警方来说很重要,他也看得出来安迪是行动指挥官。 安迪极度不愿,但看着阮晋山痛苦的表情,看着顾啸先丧心病狂地抖着手,他不得不一个示意。 原本包围得黑压压一片的特警退出了土坯房,整个空间光线算是亮了许多。 “你们都放下枪!”顾啸先见自己占了上风,开始继续命令所有在场的人,“都把枪扔过来!” 情况又是一阵逆转,刚才分明已经被逼到劣势的顾啸先,现在再次掌控住着整个场面的主动权。 “顾啸先,我们好好谈谈。”安迪开始采用缓兵战术。 “谈?好啊!我要你们马上给我准备一架直升机!让我离开这里!” 顾啸先暴性毕露,没有退路,只想着先走为上。 “直升机?可以,我们可以准备。但是你想想,你是走不远的。”安迪说。 “你他妈地到底要不要谈?”顾啸先啐骂道。 “好,好,你先别急,我马上让人给你准备。”安迪双手作安抚状,随即拿出通讯器,正要对立面说什么。 顾啸先打断他,“少磨蹭!其他人都他妈的先给我把枪放下!” 安迪要拖延时间,顾啸先当然一眼就看穿了。 阮襄看这不是办法,顾易北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轻举妄动,她乖乖地躲在土墙后面。 可这时张局长却小声对她说:“阮襄,你跟我过来。” 阮襄不解,却已经被张局长拉着,绕到了土墙的另一头。从那里,可以看到整个屋内的场面,包括阮晋山!他被顾啸先挟持于手下,靠在墙边,枪抵着太阳穴。 她喉咙里堵得满满的,双手紧紧捂着嘴,不敢发出任何声音,眼眶热起来。 爸爸!她四年未见的爸爸,头发花白了许多,皮肤被晒得黝黑。 阮晋山此刻双手被绑在身后,嘴被封条封着,还被顾啸先卡着头。眼看着特警们因为自己的安危不得不退去,而顾易北,佑历明和安迪又被顾啸先逼得要交出枪。他无奈的闭上眼睛,一瞬,睁开,眼中充满决意,脑袋突然撞向坚硬的墙角! 这一没有任何预警的动作让顾啸先慌了一下。阮晋山脑袋一个震荡,血液马从前额汩汩涌出。他受了伤无力地滑下,顾啸先抓不稳当,让他滑落在地。 “妈的!”顾啸先怒骂一声。原本手中驾着一个有价值的人质,但现在人质自残,行动不便,反而成为累赘。他看形势不对,正要开枪了结了阮晋山。 就在这时,阮襄还在为父亲伤势的安危揪心,只听到耳边张局长突然说了一句:“阮襄,委屈你一下!你不会死的!” 然后背后一股强力,她被张局长往土胚房里狠狠地一推,跌撞两步,差点地倒在地。 几乎是同时,顾啸先凶狠的目光扫到了她。只消一眼,他就认出了阮襄,瞬间的一怔变成饥渴的豺狼看到食物般的疯狂,他如狂魔般扑上来。 用阮襄作为人质,对他来说是能逼死顾易北的凶器! 顾啸先的猖狂,阮襄惊慌地往后退—— “砰砰!”两声沉闷的枪响,同一个人开的枪!顾啸先跌在地上,手撑在地上扶不稳,手上的枪卡啦卡啦,甩出几米远。 所有人的目光集聚在开枪的人身上:顾易北英俊的面孔微微扭曲,杀气腾腾,拉着枪,长腿三两步,站到顾啸先面前,居高临下,目光如驾于凌云之上,直射而下。 顾啸先张嘴仰着头,对方长长的阴影将他笼罩住。顾易北黑漆漆的枪口再次冰冷地抵上顾啸先的脑门,身上的温度已经降至冰点以下。他微侧着头,低垂的眼睑,眼睛毫无温度地睥睨着顾啸先。 场面再次紧张,特警们又纷纷涌上来,顾易北却一声大喝制止他人上前:“别过来!这是我和他的事。” 众人僵住,顾易北身上的寒气蔓延四周。 和数月前的那次绑架案的现场一样,顾易北也枪抵着顾啸先。但不同的是:那次,是暴怒。但这次,是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寒颤的重重杀气。 作者有话要说: ☆、愤怒还是暴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