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节

    说着就要拉他走。

    庞壹却没有动，“你一定还没去弄手机是不是？”

    宋非乐愣了一下，在医院这段时间他哥给他弄了个新手机，但是号码还没去营业厅办回来，只是个暂时的号码，用新电话给庞壹打了无数次永远都是关机，宋非乐也能理解，毕竟当时三个人的通讯设备联同手表都被收缴了。

    “那又怎么样？”宋非乐奇怪地问。

    “宋非乐啊……”庞壹微微地叹气，他摸了摸宋非乐的脸，手感还是那么好，眼睛真他妈好看，他人生最大的坑，就是倒贴他却摔成了个一等残废。

    那声音如此温柔，如此轻缓，甚至带着细腻的甜蜜，像春天里的微风，从庞壹的嘴巴里唤出来……

    宋非乐忽然开始害怕他接下来将要说的话，庞壹平时不是这个样子……这和他的性格差别太大。

    “我已经给你说过goodbye了，我俩玩完了，你这么年轻可不能轻易失忆。”

    宋非乐听到这话脸色骤然变化，他眨了下眼睛，捏住庞壹抚摸他脸的手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“字面意思。”庞壹盯着宋非乐的眼睛，感觉到宋非乐捏紧了他的手，甚至有点疼。

    看到他皱眉，宋非乐放缓力道，却不松开他的手，“你别这样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，听一下我的解释好不好？”宋非乐急切地给庞壹说道。

    他是真着急了，他怕他不赶紧解释清楚，庞壹会直接一脚给他踢过来，然后和他暴力互殴解决问题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没想到庞壹居然这么回答，甚至配合他的解释，给了他一个你可以慢慢讲的微笑。

    然后庞壹真的一句话都没插嘴，直到宋非乐将事情讲完。

    等宋非乐逻辑清晰的将几件事情讲了一遍之后，庞壹点点头，真诚地对他说：

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宋非乐被这个回答噎住了。

    庞壹笑了，不过眼睛里没有笑意。

    这是第一次庞壹对宋非乐说谢谢。

    宋非乐忽然哑口无言，庞壹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，他很认真地对宋非乐的解释做出了回应，并真诚地表示感谢。可是他不看宋非乐，或者说即使他眼睛微笑着看着宋非乐，那眼里的倒影也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“你别想和我分手！”意识到什么的宋非乐，阴沉地揽住他的腰，勒得庞壹受伤的手肘内侧，又开始要命的痛。

    就像他千疮百孔的心，他曾经觉得最糟糕的感觉，莫过于不知道应该等待还是放弃？

    不过他是老爷们要他流泪他情愿狠狠扇自己耳光，只是今天允许他发一次疯，将自己逼到极致之后，庞壹忽然发现一切也就不过如此。

    人总要犯错误的，否则正确之路人满为患。

    他轻轻轻轻地拍了拍宋非乐的肩膀，捧着宋非乐的脸，认真地盯着宋非乐那让他曾经分分钟着魔的漂亮双眼，“小宋啊，你别这样，咱俩还没开始呢，哪里来的分手？充其量也不过是炮友进行时，你也玩够了，我年龄也大了，现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再说一次。”宋非乐气得发抖。

    “我俩玩完！”

    庞壹冷下脸，压抑自己爆发的情绪，尽量平静道，“几次都一样。”

    宋非乐的心情从愤怒过渡到一种陌生而汹涌地恐惧，并且这种恐惧最终掀翻了他的理智，他苍白着脸，语气艰涩地摇头，“庞壹你别这样！我情愿你像以前一样打我骂我，揍死我，而不是现在这样当我不存在。”

    这感觉，他曾经以为自己受得了，可是当一切发生，宋非乐却发现他一分种都受不了。

    甜蜜的轻叹终于消失，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庞壹，他的脸色渐渐改变，目光不带一丝感情，“我以前都受得了，你有什么受不了的？难道我不是人？或者在你眼里，只有刘行之是人？”

    宋非乐听到他冷漠的话，颤声道，“我爱的是你。”

    庞壹笑了，他的声音又回复到刚刚的甜蜜与温柔，就好比他即将回答的话是天下情人之间那句共同的低语答复：我也爱你。

    他将手从宋非乐手掌的禁锢里抽出来，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宋非乐的眼睛轻声回应他：

    “不，你爱刘行之。”

    “我爱的是你。”宋非乐忍不住再说了一次。

    “不，你爱刘行之。”说完，庞壹甚至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宋非乐即将接口，庞壹却忽然扔掉伞将手指放到他的唇上，做了个噤声地动作。

    宋非乐停住了。

    “你爱刘行之，你这辈子都不要忘记这点。”

    雨将两人都头发都打湿了，不算落汤鸡，却冰冷地直窜到身体，宋非乐似乎想到了什么似乎的，苍白着嘴唇，他的声音甚至在发抖，“你腻了我吗？庞壹，是你先招惹我的。”

    庞壹终于冷冷地推开他，强忍住内心被钝刀反复切割皮肉不断的疼痛，“你说腻了，就算是腻了吧。反正和我交往过的男孩子……也没什么……不同……”

    那句不同，让他几乎说不完整这句话。

    “最喜欢的东西，从来没有之一，宋非乐，你为什么总是不懂？”

    你为什么总是不懂？

    宋非乐站在微雨下，天是灰黑色，那朦胧地意境，映得他像是画中人。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，他那浅淡的瞳仁有三分之一藏在眼皮之下，隐而未现，但那琉璃珠子般的瞳神却清晰分明，给人一种意态阑珊若似疲乏的感觉。

    不过此刻那感觉却变了，噬人的气势让庞壹几乎反射性地倒退一步。

    “是你先招惹我的，庞壹，是你先招惹我的……我宋非乐从来不是让人玩完就扔的角色。”

    第五十三章

    庞壹觉得他一向琢磨不透宋非乐,事实是他确实也琢磨不透宋非乐。

    他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，两人怎么着也算说清楚了，算是掰了,从此海阔天空,最好江湖不见。

    只是宋非乐这表情实在有点狰狞，以致于他暗暗做好了干上一架的充分准备,如果宋非乐敢玩硬的,那么再伤成一次一等残废，他也要对不起王雅，绝对死命揍死他丫的。

    这种孽缘，还是早点结束算了,他老了，玩不起。

    结果宋非乐的失控只持续了一小会，他很快恢复成他惯有的表情。微微抬起的眼帘在庞壹脸上扫过，在庞壹几乎在那逼人的目光下挺不过的时候，宋非乐从地上捡起地上那把黑色的排骨伞，罩在庞壹头上。

    庞壹被他的目光所笼罩，也抬起了头和宋非乐对视。

    “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？”宋非乐问他。

    庞壹愣了一下，随即恶声恶气斩钉截铁地回复，“恢复我的正常生活，跟你没半毛钱关系。”

    宋非乐目光灼灼，最终却只是逼视着庞壹的眼眸，露出个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，“好吧，舅舅，你说怎样，就怎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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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宋非乐走了，唐言高兴得手舞足蹈，庞壹心情五味陈杂，一会疼得厉害，一会烦躁不堪，一会又怕被唐言看出什么丢人现眼。

    最后，庞叔给自己做了个总结，算了算了，爱情都是假的，只有钱是真的。

    他应该向钱看，向厚赚。

    总之，人生就像打电话，不是你先挂，就是我先挂。这太正常不过了。

    想通这一点，他觉得慢慢淡忘和宋非乐的所有事，也不是不可能。

    这说干就干一向是庞壹的特长，在宋非乐走后，他迅速在房间简单收拾东西，反正也没几样，两手空空来到唐言这里，两手空空走也正合适。

    唐言陡然沉下脸，“庞叔叔你这是去哪？你伤还没好。”

    唐言的心思庞壹不是没感觉，说实在的，他纵横情场这么多年，当然知道这世上没有谁对谁无缘无故的好，何况唐言的行为一点都不算隐蔽。

    庞壹像个真正的长辈一样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唐言的肩膀，“小伙子好好干，少在把心思放在老男人身上，你看两个男人玩得出个屁来，我就是最好的例子。”

    临走之前做一下思想教育，也算救人一命，胜造七级浮屠了。

    没想到那手却被唐言抓住，“你不能走。”

    “我喜欢你庞叔叔，我要你留下来陪我。”唐言微笑了一下，更加深情地抓着庞壹的手不放。

    “我跟宋非乐不一样，你看我总是关注着你，就算你受伤我也是第一个赶到你身边的人。”

    小小年纪，情话说得跟真的似的。

    庞壹却陷入了沉默，“唐言，我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唐言笑得更加灿烂，正待继续开口，庞壹却又开口了，“那天你在外面看了多久了呢？十分钟？二十分钟？还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？”

    唐言的笑容隐去，语气不善地问，“庞叔叔，你想说什么？”

    庞壹将手指从唐言手掌里抽出来，那里还带着刚刚小雨下宋非乐嘴唇微凉的温度。庞壹看了一眼唐言，这些个年轻漂亮的富家公子哥，个个情深似海，要论心肠那却真是九弯十八拐。

    “我不说什么，我要走了，唐言，你别拦我。”

    唐言动了动唇，还想再说什么却心里忌惮庞壹情绪反弹，最终只得眼睁睁看着庞壹打开门，再一次潇潇洒洒地从他的地盘出去。

    待到人都走出院子，唐言才“哗——！”地一声将桌子准备好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地上，低喝道，“他那天是不是听到了！！！！？？？”

    保镖在门口听到唐言的低喝个个面面相觑，心惊胆寒地各自闭紧了嘴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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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庞壹哼着小曲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，在小路上慢慢踱着步，他的伤还没完全好完，因此也走不了多快，不过他不在意，他觉得他的人生有三件事需要马上去做，而现在他就要去做第一件事。

    拦了俩出租车，报了个地点，司机脸色不太好，嗫嗫嚅嚅开口，“这毛毛雨一下着，那地方去的人少，太远了。”

    庞壹土豪地举起了手指头，微笑着报了个数，“三倍。”

    司机一听这话立马睁大了眼睛，“成交。”一踩油门就开着taxi开始了微雨中的狂奔。

    庞壹满意地闭着眼睛，在车里静静坐着，直到车子到达目的地，他才从闭目养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。笑着付了钱，他去管理处买了点纸钱，就沿着微湿的石板路，一步一步往上走。

    他决定今天要去干一件他一直没有勇气面对的事情。

    好在伞大，当庞壹将伞遮蔽在墓碑上的时候，依然可以保留一片足以容纳下两个人的空间不被雨水继续侵蚀。

    “宁宁啊……”庞壹蹲在伞下面，将在管理处买来的纸钱一叠一叠拿出来，他这人俗气，反正纸钱指着大面额的买，这会烧起来，才不会觉得自己小气。

    偌大的墓园几乎没什么人，加上又下雨，安静得有点阴森。

    “宁宁啊……烧了这叠纸钱，我就当你原谅我了啊。”庞壹一边用打火机将钱纸点燃，一边自言自语。

    “你也别说我歪种，一命抵一命，咱俩也算两不相欠了。”

    “倒霉催的，这辈子天天跌跟头，最近生意不好做，周转不灵。情场又跌进个大坑，你要是笑话我就笑吧，反正这是事实。”

    “宁宁啊……”庞壹调侃地自言自语渐渐转为苦涩。

    “你别说我没来看你，我他妈真是没那个勇气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过我也明白个道理，花花世界，不必太过认真。”

    “宁宁啊……对……不起……”

    庞壹的声音渐渐转小，直到那声宁宁啊小得如同蚊子叫。纸钱在伞下微微燃烧着，庞壹开始在蹲在伞下，接着火苗越来越大，庞壹觉得要把自己给烧着了，这才从伞里跳出来，只剩下那钱纸在伞下尽情的燃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