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节
“现在说有用吗。”夏曦见秦锐林还想把毛毯给他披上，连往外推道，“我现在不冷了，你自己披着吧。” “我不冷。”秦锐林态度强硬的又给夏曦裹了一层，“你没事就好了。” 夏曦争论不过，只能妥协的披了毛毯，他又偷偷瞥了秦锐林一眼，见对方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衣，说不冷肯定是见鬼的，他张了张嘴，有些话梗在喉间一时却很难说出口，只能维持带着几分尴尬的沉默。 墓园孤僻冷清，几乎是死一般的沉寂，灯光像蒙上了一层轻纱，昏黄而黯淡，脚步声显得尤为清晰，却平添了几分恐怖气息，夏曦沿着台阶往下寻找，很快就看见了瘫坐在墓碑前的人影，隔得太远看不清楚，但想来这时候墓园也不可能有其他人出现，除非是见了鬼。 秦锐林在姜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，他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夏曦身上，以确保对方无论出什么事，他都能第一时间赶得过去。 姜廉正用一种很滑稽的姿势抱住墓碑，她闭着眼，似乎已经睡着了一般，墓碑前摆放着鲜花，还有一个陈旧的笔记本，姜廉有写日记的习惯，而且每次来看这个人，都会一字不落的向他讲述自己的生活。 夏曦轻声叫道：“姜姐……” 姜廉毫无动静，夏曦又推了推她肩膀，半晌，姜廉才缓缓睁开眼，她眼睛有些红肿，连声音都极为沙哑，“你怎么来了？” “这不重要。”夏曦蹲不下来，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，“你怎么突然回来，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 姜廉扭过头，低声道：“没事。” “你骗鬼呢，你现在像没事的样子吗，没事谁大半夜往墓园跑，你就不怕跑个鬼出来吓死你。” “鬼。”姜廉苦笑道，“我现在倒情愿能见一见鬼魂。” 夏曦沉默了一会，然后安抚般的抓住姜廉的手，姜廉的手沁骨般的凉，几乎没有半点温度，她试图抽出手来，却被夏曦紧紧握着，夏曦认真道：“姜姐，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，但你现在得离开这里，太冷了，你会冻伤的，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，你以前不是还常常劝我吗，怎么换了自己就总想不开？” 姜廉没有说话，她低着头，长发凌乱的披散着，她目光夹杂着痛苦的挣扎，一度以为自己已然远离了人世，但从夏曦手上传来的温度却让她渐渐复苏过来。 夏曦重复唤道：“姜姐？” “他活不过来了……夏曦，你知道秦锐林有多幸运吗？我真羡慕他，在他后悔的时候，却还有机会可以去挽回，而我犯了错，却直接就被打入了地狱。” 她低声抽泣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。 ☆、第51章 ：v章 夏曦心疼道：“这不是你的错。” “那天晚上，我要是不耍脾气跑出来，就不会碰到劫匪，他也不会死，我好后悔，要是能重来一次，我再也不会生他的气，我以前脾气那么差，也只有他会不断包容我，阿曦，他在我心中是不可替代的，无论多久，我都没办法忘记他，我尝试过，但我怎么都做不到！” 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？” “他们逼我忘掉他，还让我与其他人结婚。”姜廉情绪低落道，“他们甚至把阿宇的遗物扔掉了，还有他送的礼物，我快气疯了，那些是我非常重要的东西，我很怕……怕有一天连他的样子都会模糊掉。” 夏曦放缓语气，柔和道，“我知道了，但姜姐，你不能把自己逼向死胡同，既然已经这样了，你就得往好的方向想，你只要能记得他，遗物是否存在并不重要，而且我相信他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，你却还一直待在这里，他要是看到了，心中会多难过啊！” “他能看见吗？” “能，我相信他一直守着你，只是你现在看不见他。” …… 夏曦穷尽忽悠之能，总算成功劝说姜廉离开，姜廉大概是伤心糊涂了，也没对他的话表现出怀疑。 姜廉起身时脚步仍有些踉跄，夏曦抬手搀扶前，秦锐林已先一步扶住了她，并对夏曦道：“你注意台阶，我们直接从前门出去。” 夏曦点了点头。 墓园已开了门，保安目送三人离开，眼里还带着几分匪夷所思，大概是没想到，有人会在过年往墓地里跑，自然没人与他解释，唯有夏曦离开前礼貌道了一声谢。 保安清楚这几人身份不简单，自是连道客气了。 从前门出来，几人还得往右边走一段路，秦锐林见姜廉清醒了许久，便迫不及待的松了手，转而乐此不疲的黏在夏曦身旁，夏曦仍有些不放心，“你还是扶着她吧，我又没什么事。” 对除夏曦以外的人，秦锐林总是耐性不足，他辩解道：“她现在没事了，不仅能走，还能即兴踩一段舞步。” “这可能更适合你。”夏曦看向姜廉，“你还好吗？” 姜廉摆手，“我没事，还是算了吧，他扶着我俩都难受，这要换了你，他扶着肯定都不愿撒手。” 她这话说得不假，秦锐林也毫不避讳道：“当然，你能跟夏曦比吗？” 姜廉白了秦锐林一眼，夏曦莫名有些尴尬，半晌冲秦锐林低声道：“你能别乱说话吗？” “我绝无半句虚言！” “……” 出了墓园，姜廉情绪开始渐渐恢复，她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，一旦脱离阴霾便能重振旗鼓，虽然还有一点难过，却几乎掩饰得毫无痕迹，但随着姜廉思绪变得清晰，夏曦从一开始就在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。 姜廉目光落在他腹部，愕然道：“你衣服里还揣了个枕头？” “啊。”夏曦一时怔住了，好一会才难为情的说，“其实……这个是因为，我长胖了。” “你骗鬼呢！”姜廉突然将手按向夏曦腹部，她发誓，她绝对没想到会摸到柔软的肚皮，即使隔着几层衣服，她依然能判定摸到的实物，但也正是这个真相，让她几乎目瞪口呆，半晌都回不过神来。 秦锐林上前隔开两人，不悦道：“你乱摸什么啊。” 姜廉还沉浸在无法自拔的震惊中，她看了看自己的手，又看了看夏曦的肚子，顷刻一声咆哮道：“夏曦你该不会吃猪饲料了吧！怎么能长这么快！” “……”你才吃猪饲料了。 “完了，早知道不放你假，夏曦你该不会是想不开吧？你这样粉丝会哭死在江边的，这就是你天天躲着我的原因？你想以这种方式向肥胖界致敬？！你还是我认识的男神吗！完蛋，你现在颜值都弥补不了身材，我要想一下，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你露脸就行，你现在唯一能看的就只有这张脸了！” 姜廉的吐槽依然犀利而直接，夏曦虽然有点抑郁，心中却还是放下心来，姜廉能说出这番话，至少证明她自我恢复的还不错。 夏曦道：“你太朝三暮四了，你应该说，无论我怎么样都是你男神。” “我做不到，这是对一个颜控自尊的伤害。” 夏曦沉默，姜廉又打量了他好几眼，突然疑惑道：“不对啊，没听过只胖肚子的，啤酒肚也不带这么夸张，别忽悠我，我可没那么傻。” 夏曦头疼的揉了揉眉心，秦锐林实在看不下去了，“你就不能保留一点神秘感？” “神秘感？”姜廉惊道，“这分明是惊吓好吗！我心脏都快被吓出来了！” “吓出来了吗？” “没见我手捂回去了吗，夏曦，你别绕圈子，跟我说实话吧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姜廉发誓，她发问的时候，绝对没往怀孕的方面想，她甚至一点念头都没有，所以当夏曦迟疑着吐出那两个字的时候，她感觉自己三十年的科学观轰然坍塌下来了。 夏曦继续道：“我知道你觉得不可思议，事实上，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能……姜姐，我信任你，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，我也不想撒谎来骗你，事实就是这样，我以前不是故意骗你，只是很多事情解释起来太麻烦。” 姜廉大脑一片混乱，她极为艰难的理出一条思绪，加重语气道：“所以，秦宸其实是你亲生的？” “是。” “他是你跟秦锐林的孩子？” “嗯。” “你现在又怀孕了？”姜廉有些崩溃，她发现自己没法吸收一个个震撼性消息，“不，这显而易见，我想问的是，你到底什么时候跟秦锐林和好的？” “……”夏曦保持沉默。 秦锐林不耐烦道：“不就是怀个孕吗，你至于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农妇样吗？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。” “……很正常吗？” “当然，不过是你孤陋寡闻。” 姜廉大脑有些死机。 夏曦咬着下唇，他看着姜廉的表情，心中一阵忐忑不安，好一会才苦涩道：“姜姐，如果你很难接受的话，可以当我从没说过，我知道男人怀孕很奇怪，甚至，还可能被当成怪物……” 姜廉吓了一跳，连打断道：“没有，你别乱想，我只是今晚吸取太多信息量了，我大脑总是不够用，这并不奇怪，甚至是值得庆祝的好事，我完全可以接受的。”她说完似乎怕夏曦不信，又加了一句道，“就算你说自己是神仙下凡，我现在也能够接受。” 夏曦不禁笑道：“什么神仙下凡，你小说看太多了。” “有孩子多幸福啊，我也想生孩子了。” “你以后会有的。” “我不想结婚，要是能给自己怀孕就好了。” “你脑洞太大了……” …… 两人侃侃而谈，气氛温馨而美好，秦锐林却有些失神，刚才夏曦再一次提到了怪物这个词，他没有办法忽视，因为在自己去b市那天，夏曦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，他意识到夏曦对别人的态度很敏感，几乎是有些战战兢兢的，他会害怕别人嫌恶的眼神，甚至为了避免对方说出侮辱性的词语，他更会率先自我贬低，以达到自己逃避畏惧的目的。 然而，夏曦究竟为何会感到畏惧？ 时间短暂，这里显然不是交谈的好地方，姜廉糊里糊涂的接受了夏曦怀孕的事，大脑却还有些转不过来，她拒绝了夏曦送她回家的提议，现在她觉得自己需要独处，至少得先把复杂的信息量给消化掉。 该死的，这听起来实在太匪夷所思了！ 抵达公寓时，秦宸仍在熟睡中，秦锐林率先把他抱了起来，然后一路送夏曦回到房间，夏曦也有些犯困，脱了衣服便开始洗漱，秦锐林放好秦宸，然后便默默看着夏曦的一举一动。 夏曦从客厅到洗漱间，再从洗漱间到卧室，他踏入卧室的前一秒，总算意识到身后还跟着一个人，他转过头道：“你还想跟到什么时候？” 秦锐林犹豫道：“我有话想问你。” “说吧。” “你刚才跟姜廉解释的时候，又一次提到了‘怪物’这个词。”秦锐林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夏曦，沉声道，“她并没有那样想，你为什么要先入为主？” 夏曦怔了一下，神态不自然道：“我只是随口一说。” “你不是，你在害怕别人的眼光，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害怕？” “……因为这的确不正常。” 夏曦目光微沉，说完便想要关门，秦锐林抢先一步拦住了门，他双手撑在夏曦身旁，低头近距离的看向对方，不容许夏曦去逃避这个问题。 “看着我，阿曦。”秦锐林语气蛊惑道，“这没什么奇怪的，你不需要感到难堪，没人能侮辱你，你应该骄傲的，这需要足够强大的勇气，你能够做到，就远远胜过了其他任何人。” 夏曦神情悲戚，他冷笑道：“你自己也那样想，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。” “我怎么想了？” 夏曦抿唇，表情冷漠却不再说话。 秦锐林慌乱无措道：“我说过什么误导你的话吗？” “……” “阿曦！” 夏曦冷漠道：“连你都忘了，我还记住这些干嘛。” “我……” 夏曦揉了揉眉头，他疲倦道：“我知道你也许是随口一说，我没想过拿这件事来折腾，都过去了，你不用去回忆，我想忘记这件事的，至少我一直在尝试忽略掉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