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节
他撑的越久，精神就越疲惫，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提出抗议，在这种状态下，夏曦却还是将歌给录了出来，等音乐渐渐收尾，夏曦走出录音室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踉跄，制作人见状连让姜廉带人回去休息，自己则再次折返回录音室。 夜幕降临，夏曦走出大楼，就被迎面灌来的冷风吹得直哆嗦，但大脑却陡然间清醒过来。 姜廉伸了一个懒腰，如释重负道：“好了，回家！” 姜廉开车，夏曦则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，他心神恍惚不全是因为秦锐林，夏曦清楚，他之所以这样躁乱不安，很大部分原因是出于秦宸，他有多久没见过这个儿子了？ 夏曦捂住脸，他在强烈的愧疚跟自责中备受煎熬，他当初将秦宸送到秦锐林身边，不过是期许能稍微挽回一点什么，但他得到了什么，除了骨肉分离的痛苦，他什么都没有得到。 ——真他妈愚蠢！真他妈心狠！你怎么配见秦宸，他一定恨死你了，你怎么还有脸去面对他！ 夏曦不断谩骂着，他痛恨自己曾经的行为，却无法让时间再倒回去更久，他现在被困在局里，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式走出去。 夏曦现住在市区租来的公寓里，虽然租金不便宜，但贵在环境清幽、设计典雅，更重要的是，姜廉就住在楼下公寓，按姜廉的话说，夏曦住在这里有利于她实时监控，防止失踪事件再次发生。 汽车缓缓驶入别墅内，夏曦跟姜廉从地下车库乘坐电梯上楼，却没想到会在电梯打开那一刻再次看见秦锐林。 夏曦目光先落在秦锐林身上，然后很快转移到了旁边的小孩，他一动不动的看着秦宸，仿佛要将对方每一个动作烙印在脑海，秦宸肤色白皙，五官已隐隐显出轮廓，他不安分的趴在秦锐林臂弯里，睫毛卷翘而浓密，嘴唇还无意识的砸巴着。 秦锐林始终看着夏曦，他表情平静，眼底却犹如掀起一阵狂澜，他往前微微踏了一步，却又很快停下来，接着以一种期许而犹疑的心情望着夏曦。 姜廉将头发揉的乱草一般，崩溃的低声抗议道：“你怎么又来了，还有完没完啊！” 秦锐林毫不理会。 夏曦最终还是走了过去，他近距离看着秦宸，然后小心翼翼伸出手，他屏气凝息，仿佛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动作，他轻轻碰了一下秦宸，便又很快挪开手，低声问道：“你怎么又来了？” “秦宸想见你，他刚才还哭了一场，我哄不住就只好来找你了。” 夏曦看了一眼秦宸泛红的眼圈，心中复杂心绪难以言表，他很想用力抱住秦宸，却又害怕对方会被惊醒，只好强压住心头的渴望，转而去摁房间的密码。 姜廉趁机溜到夏曦身后，将秦锐林毫不客气的挡在了后面。 秦锐林对姜廉这个电灯泡颇感头疼，他一手过去拽住对方，眼神示意道：你还不走？ 姜廉眼神得意：我凭什么要走！ 秦锐林：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你好意思掺合吗！ 姜廉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企图，有我在你什么都别想得逞。 …… 夏曦开了门，姜廉抢先一步跑进去，夏曦看了一眼身后的秦锐林，还是自己先走了进去。 秦锐林认真打量着夏曦的房间，客厅内宽敞明亮，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，虽然家具不多，却并不会显得单调，沙发上放着枕头和几本书籍，茶几上摆放着花瓶，隐隐还散发着香气，他进入房内，便留恋的不想离开。 夏曦是个很爱干净的人，甚至在这方面有些强迫症，他见不得杂乱无章，总会将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，偶尔还会添加一些点缀室内的物件。 秦锐林觉得很温暖，前世夏曦死后，他经常会独自待在对方的屋子里，但无论他呆多久，夏曦都永远不会出现，他仿佛在做一个漫长没有尽头的噩梦。 但现在他终于从这个噩梦中挣脱出来了。 能再见到夏曦，已是他最大的幸运。 ☆、第8章 ：他是你妈 秦锐林捧着水杯，目光牢牢追随着夏曦的身影，仿佛怎么也看不够。 姜廉跷着二郎腿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，幸灾乐祸道：“啧啧，看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，可惜啊，也就只能这么看一看了，赶快趁机多看几眼，说不准以后就没这机会了。” 秦锐林目光阴恻恻的看向姜廉，满脸写着你再废话我就把你扔出去这几个字。 “夏曦——”姜廉突然高声道。 秦锐林脸刷的黑了下来，偏偏姜廉威胁意味十足，他只能强压住愤怒，满脸堆笑道，“你继续说。” “不威胁我了？” “不敢。” “哼，别以为夏曦让你进来就代表什么，他那人容易心软，我可不同，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。” “你不知道什么叫改过自新？” “那也得分人。”姜廉假笑道，“像秦爷这种朝三暮四的人，我就信不得。” 秦锐林冷笑道：“你信不信关我屁事。” 姜廉哟嗬一声，“我知道秦爷本事大，首都谁不怕您几分，其实我也怕，但架不住您有求于我啊，我告诉您，夏曦把我当亲姐姐，有什么事我说往东他绝不会往西，您还是自己掂量着办吧。” 秦锐林沉着脸，表情很是难看，正巧夏曦从厨房里探出头，叫道：“姜姐，来帮我一下忙。” 秦锐林便迅速起身，在姜廉还没反应过来时，人就已经冲入了厨房，顺便还把门给关了起来，姜廉慢了一步，在厨房外气的跳脚，又怕吵醒秦宸，便压低声音威胁道：“秦锐林，我警告你，你要是敢欺负夏曦，我今晚让你爬着出去！” 她说完就气呼呼的坐回沙发，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，夏曦这是吃错药了？他怎么就让秦锐林进来了，甚至还亲自去厨房做饭，现在的形势应该是把秦锐林轰出去才对吧！ 还有那个小孩，难不成是秦锐林的私生子？不过他跟夏曦长得倒有几分相像，姜廉脑洞大开，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闪过脑海。 那个……该不会是夏曦的私生子吧？ 夏曦在秦锐林关门之时就警惕起来，他一边忙着放菜，一边猜测秦锐林究竟想干什么，但秦锐林却迅速将袖子挽了起来，然后理所当然的问他，“我有什么能做的？” 这点夏曦倒是出乎意料，据他所知，秦锐林这辈子就从没下过厨，他大概连盐跟味精都分不清，而且夏曦记得秦锐林尤其讨厌油烟味，以前他身上但凡沾了一点，对方都能皱好半天的眉头。 夏曦扔给他两头蒜，他记得秦锐林很受不了大蒜的味道，“把这个剥了。” 秦锐林果然皱了皱眉，却没像夏曦以为的那样放弃，他将蒜分成数瓣，然后笑道：“好。” 夏曦继续炒菜，却驽定秦锐林大概是真疯了，他这性情变得也未免太快，从离婚到恳求复婚，这人难道连个过渡期都不需要？还是说秦锐林在离婚之后，就陡然意识到他的重要性，这听起来不太可能，毕竟他跟秦锐林相处的时间并不长，而且前一世也没出现过这种状况。 他应该待在美国跟情人你侬我侬，这才是真实的秦锐林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听他指手画脚却毫无半点怨言。 夏曦正走神，秦锐林却将剥好的蒜递了过来，“剥好了，还要切吗？” “嗯。” 秦锐林便将蒜放在砧板上，表面却滑的怎么也捏不住，好几瓣蒜都跳到了地上，他偷偷看夏曦一眼，然后迅速捡了起来，接下来他也懒得切片，干脆用刀直接剁蒜，这倒是方便了很多，他没一会就全给解决了。 夏曦转过身准备放蒜时，手却停在了砧板上空，然后他手一扭将火给关了，再从剁的乱七八糟的蒜中挑了几个大的，动作利落的切好放入锅中，秦锐林自知犯了错，站在一旁也不敢过去插手，直到夏曦将菜倒入盘子里，他才试图过去接手，“我来端出去。” 夏曦避了开，然后将砧板重重放到他手里，“把这个倒掉！” 接下来的助手经历依然进行的磕磕绊绊，却也让秦锐林对夏曦刮目相看，他发现夏曦其实是一个很有脾气的人，他该说就说，该骂就骂，绝没有半点含糊，秦锐林面对这样一个他几乎陌生的夏曦，心中却喜爱更甚。 而且夏曦厨艺精湛，秦锐林不是没吃过夏曦做的饭，却从来没品出独特的味道，他在彻底失去夏曦的时候，才开始无限次的回味起这种味道，他开始想念夏曦，想念夏曦为他做的饭菜，他很想再吃一次，却终究变成了妄想。 秦锐林心头酸楚，他经历过失去夏曦的折磨，便更珍惜现在每一秒钟的相处，能这样看着夏曦，是他前世祈求过无数次的愿望啊。 饭菜已经上桌，夏曦整理好厨房便将手探到身后解围裙，却没料到秦锐林会突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他，夏曦惊怒之后，便猛一手肘撞向秦锐林腰侧，秦锐林闷哼一声，手却抱的更紧了。 “对不起，夏曦。”秦锐林低声道。 夏曦身体一僵，目光定定的看着某处。 秦锐林又道：“夏曦，我们重新开始吧！” “你要我说多少遍，我们已经结束了。” “我不会放弃的，夏曦，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，以后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。” “你这样一点意义都没有。”夏曦道，“不是所有事都可以走回头路的，婚姻不是儿戏，我也不想再被你玩弄于鼓掌。” 秦锐林半晌都没说话，然后他一点点松开手，他苦笑道：“你不信我，我理解，你现在自然不会信我，夏曦，我会让时间来证明我的诚意。” 夏曦不知道该说什么。 而在卧室里，却也有另一出好戏正在上演。 姜廉表示她受到了极大的惊吓，她不过是来看秦宸醒了没，却被对方一把扑到怀里，秦宸一边抽噎一边撕心裂肺的喊道：“妈，呜呜，我终于见到你了！我好想你啊，你为什么都不来找我！” “那个……” 姜廉试图解释，却被秦宸的声音再次压了下去，“妈，我本来一回国就想来找你的，但我爸偏不干，你相信我，我真的好想好想你，我梦见过你好多次，你跟我梦中长得一模一样，还有妈，你可以生我爸的气，但绝对不能不要我，我保证跟你站在同一个方向，以后我都会乖乖听你的话，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！” 姜廉欲哭无泪，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夏曦。 秦宸却像滔滔江水一样继续道：“妈，你不在的时候我好可怜，我爸总是虐待我，我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他，如果你跟我在一起，肯定会对我特别特别好，我同学总嘲笑说我没妈，你以后能不能跟我回美国，我一定要告诉他们，我也有妈妈，而且我妈妈比她们的漂亮一万倍！” “还有，我爸虽然很讨厌，但他毕竟是我爸爸，我不能帮你打他的……” 夏曦眼泛泪花，肩膀微微耸动着，秦锐林忍无可忍的打断道：“秦宸，你能不能说中文，还有，谁告诉你她是你妈的？” 秦宸诉苦的声音戛然而止，他猛地从姜廉怀里钻出来，用别扭的汉语道：“她不是我妈？” “当然不是。”姜廉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句话，“我还没结婚，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儿子。” 秦宸睁大眼睛瞪着姜廉，“你没说啊！” “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说，我有过机会吗？” “骗子。” “喂，我没说过我是你妈好不好。” “骗子。”秦宸迅速后退到床头，然后看向秦锐林，问道：“那我妈呢？” 秦锐林抓住夏曦手臂，却发现对方身体僵硬，肌肤冰凉，夏曦定然是有些慌乱的，他眼球无意识的乱转，嘴唇也抿的特别紧，秦锐林安抚性的捏了捏他的手臂，然后冲秦宸认真道：“这才是你妈。” 熊孩子大概是想妈想疯了，直接跳下床就朝夏曦冲过去，然后一把撞到夏曦怀里，夏曦被撞得一个踉跄，幸好秦锐林就在后面，否则非得摔下去不可。 秦宸比刚才更委屈了，“妈，刚刚那个女的骗我，我不是故意认错的，我没想到你是男的，我觉得我跟我爸隔阂好大，他连这种事都不告诉我，妈，你是不是听到我说的话了？我说的全是真心的，你绝对不能再不要我了，知道吗？” 夏曦激动而紧张，他惴惴不安的抱住秦宸，有一瞬间突然很想哭，他强忍住眼泪，声音却变得沙哑起来，“好，我不会，我再也不会了。” 而无辜躺枪的姜廉却感到抑郁无比，现在究竟还有没有王法，她一句话没说都被安上罪名了？现在甚至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存在？ 她犹自愤愤，然后就被秦锐林粗鲁的一把拖了出去。 在关上门之前，秦锐林轻声道：“别说太久，否则饭菜都凉了。” ☆、第9章 ：儿子 夏曦蹲下身，他双手扶着秦宸肩膀，表情认真道：“秦锐林真的虐待你了吗？” 秦宸牢记大人都不喜欢撒谎的孩子这句话，他想了想，别扭道：“其实也不算虐待啦，他就是不常回家，而且很少跟我说话，不过现在他对我挺好的。” 夏曦点头，他弯腰将秦宸抱了起来，秦宸乖巧的抱住他脖子，轻声道：“我挺重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