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节
乔瑾瑜低下头,在她额头上亲了亲,安慰道,“既然能知道这么多,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循,你要替祁家大小姐做主,我陪你。” 这世上谢满月遇到过三个毫无条件会帮她,惯着她的人,老爹,祖母,还有他。 那是和老爹他们不一样的感受,谢满月在他身边,总觉得很安心。 她不怕事情没有结果,大公主这些行径,早晚有报,她担心的是因为这些事,会影响到她的家人,她身边的人。 人是要了无牵挂的时候才会义无反顾,而牵绊太多时,做什么都要考虑周详,今天在听到陆雪凝说了那些事后,谢满月反而是显得平静了许多,心中早有猜测,如今就是把这些猜测坐实。 她看着乔瑾瑜,也意味声长的说了一句,“老天爷让人重生,是觉得她死的太冤。”她祁玥,不就是死的冤!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齐家夫人祈福回来后大病了一场,这一回病的,可比前几回严重了许多,可她病着,还有力气撑着这样的身子去了一趟大公主府,上午去的,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,谢满月得知陆雪凝去过公主府的消息,她也就等着,等着大公主会有什么反应。 三天之后谢满月得知大公主去了福国寺,一去就是两天,第六天的时候,快中午的时候,谢满月这儿听闻了消息,祁家大小姐祁玥的墓地里,夜半去了一群和尚,在那儿念经了半宿,又不知做什么法事,天亮了才离开。 谢满月本来还有那么点儿怀疑的,觉得大公主再坏,也做不出丧心病狂的事情来,现在她半点疑心都没了。 她就是个丧心病狂的人,才能干出这些事,正常人哪里会这样? 陆雪凝这么一吓大公主就先露了端倪,这会儿都把祁玥当成是孤魂野鬼,没法投胎转世,谢满月估摸着,下一步云珠公主该做法事要把祁玥的魂魄打的魂飞魄散才行了。 心念一动,谢满月吩咐霜降送信去孙家的铺子,又亲自去了一趟钟继临那儿,二月底,兆京城中悄然的冒出了一个传闻。 是关于祁家大小姐的,有好些人晚上做梦,梦见有人给他们托梦,说自己死的好冤,每个人梦到的还都不大一样,有些梦见祁家大小姐被杀的画面,有些梦见了有人要害祁家大小姐,还有些人梦见刑部大牢中有人里应外合,把贼匪放出来。 梦的琐碎不要紧,说出来了自然就有人拼凑。 等到了三月初,这关于祁家大小姐托梦的事儿就有了完整版。 人祁家大小姐死不瞑目,死的冤屈,没法投胎转世,在人间游荡,而她的死因也不是运气不好,那些贼匪就是冲着她去的,当日刑部大牢里还出现了疏漏,有人里应外合,把那几个贼匪放出来,那几个贼匪上了街之后砍杀了好几个人,还一刀捅死了祁家大小姐。 那几个贼匪是受人指使的,有人想害死祁家大小姐。 一传十十传百,这托梦一事儿被传的越来越神乎,谁让皇家当年也是有托梦这回事儿,兆京城里的人是越听越信。 是啊,刑部的大牢,怎么会这么容易就逃出来了,肯定是有人里应外合。 这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呢,还能做这些事儿。 祁家大小姐是得罪谁了,命都丢了,那祁大将军可是个好人啊。 孙赫明在那儿找人继续‘托梦’,谢满月来了一招更直接的,把这事儿,让乔瑾瑜捅到了太子面前。 也恰逢此时,事情传了三四日后,大公主府内的云珠终于忍不住了。 ☆、第90章 兆京传的沸沸扬扬时,宫中不可能不知晓,不过九年前的事,现在才拿出来说,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是在寻大公主的麻烦。 可这天底下,谁敢寻皇家人的不是啊,还是最受宠的公主,想想前段日子大公主驸马刚刚过世,如今又翻那么多年前的事,多少人抬着头,等着看后续。 此时的大公主府内,陆雪凝是被硬带过来的,公主府内比较僻静的一个院子内,几位道袍加身的人坐在那儿,前面还摆着一张台子,上面已经放好了做法所用的所有东西。 此时天还没黑,所以这几个道士就坐在那儿冥想,他们的蒲团附近已经插下了一支阵法旗子,陆雪凝跟在大公主身后过来,看着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惧怕,“公主,她连庙宇都不怕,在庙殿里当着佛祖的面都敢出来,这些...” “这可是从外面请回来的道士,你那小庙她不怕,难道收服的道士也不怕。”云珠眼底闪过一抹戾气,她原先是不信这些的,更不信陆雪凝所说的,祁玥的魂魄还在这世上游荡,可外头那些传言让她不得不信了这无稽之谈,除了祁玥之外还真没人知道的这么清楚。 既然如此,那就彻底打她的魂飞魄散,好好的胎不去投,扰什么人间事。 陆雪凝抿嘴,六年前祁家的事情闹出来之后,她也请了道士做法啊,还不是一样没有抓住祁玥,外头都有传言,这厉鬼是越来越厉的,能行么。 云珠瞥了她一眼,“你把那天发生的事好好和这几位道士说说。” 陆雪凝走了过去,其中一位道士睁开眼,端着的那模样,还真是煞有其事,陆雪凝心底里还是涌出一些希望的,这事儿解决了,她自己也能安心,这些年真是备受困扰。 可说完了之后陆雪凝又开始担心起来,那天她和祁玥说是大公主要害她,这...真招了魂,祁玥会不会说出来。 ...... 谁能知道陆雪凝心里这百转千回,天渐渐暗下来,入夜有些凉,这几个道士真有所行动了,云珠站在阵外,四周掌灯,院子里亮堂了许多。 等着几个道士准备就绪,其中一个坐在中间的蒲团上,手里一叠符纸,右手执着桃木剑,后面的一个站在桌子前,另外一个控制阵法,天越来越暗,半响,院子里起风了。 入夜的风大的时候刮在脸上犹如是一阵一阵的阴风,陆雪凝挺怕这样的感觉,她是真的被吓的不轻,云珠却没有丝毫的惧怕,她就是直盯着那个在作法招魂的道士。 半响,系在阵法旗子上的铃铛开始响了,陆雪凝蓦地抬头看去,一个铃铛响了之后,所有的铃铛都开始响起来,好似是真的有人在摇动它们,这时桌子旁的道士开始作法,而坐在中间的那个,把陆雪凝请到了中间。 陆雪凝身子一抖,有些犹豫,但是身后的云珠直接一把推了她过去,陆雪凝一个踉跄到了阵中,那道士拿起一个碗一把小刀,要她割血放到这碗里,“她既然主动去找你,对你的戾气就是深的,你的血能把它引过来。” 陆雪凝这一刀不得不割,她要是不愿意,大公主直接会冲过来替她割这一刀,随她拿起了刀,咬牙在手指上滑了一下,疼的轻啊了声,血滴下来,满过了碗底时那道士给了她一张符纸包裹。 还不让她走,要她坐在道士的对面。 陆雪凝坐在蒲团上身子发颤,道士抬头看云珠,“公主,引了它来之后,您要如何。” “她不是不肯投胎么,那就让她永远都没法投胎转世,打的她魂飞魄散。”云珠眼底闪过一抹阴狠,“让她谁的梦里都去不了。” 道士眉头一皱,“公主,最初您请我们过来的时候,可只说了捉,并未说要这么处置,您应该送去庙宇超度才是,否则,这是在给你自己添业火。” “你们只管抓就行了。”云珠冷冷道,“至于最后怎么处置,就不劳你们费心了,本宫付了这么多的银子,不是为了来听你教本宫怎么做,这样流落人时间的东西本就不应该存在。” 也是说着,铃声大作,那道士没再说什么,天已经黑了,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,云珠开始有些不耐烦,正要开口催,院子那儿忽然的闯进来了一群人,为首的正是太子殿下。 云珠看到太子的时候愣了愣,本来是要厉声指责的,此时的话出口变成了其它,她看着太子后面跟着的侍卫,还有紧跟过来的公主府侍女,脸色微变,“大哥,你怎么来了。” “我要再不来,还真是不知道你竟然在这儿做驱魔辟邪的事。”乔瑾铭看着这场面,请的三个道士,这是要收服谁呢,阵仗如此之大。 “只是府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,想请道士过来看看而已。”云珠给陆雪凝使了个颜色,后者想要起来,却被身后的道士按住了,这道士也是有脾气的,只见他看着云珠,沉声提醒。 “她是阵心,不能出去,出去的话就不能把那东西引过来了,功亏一篑,下回不知是何时。” 云珠抢在乔瑾铭过来前拦住了他,笑着,“大哥,要不你去前厅那儿等我一会儿。” 乔瑾铭眉宇微挑,他人都来了她还要继续,“你要抓谁。” “没有抓谁,就是驱邪而已。”云珠朝着那道士看了一眼,眼底一抹警告,转而看着乔瑾铭,笑着要带他出了这院子。 乔瑾铭纹丝未动,满含深意的看着她,“你这是请人来做法,要把祁家大小姐的鬼魂收服了,让她不能再给别人托梦,是不是。” “怎么会有这样的事,大哥,近来公主府中不太平,也是怕父皇和母后担心,所以才没和他们说,想着自己解决就成了。”云珠不承认,乔瑾铭直接朝着那台子走去,云珠快步跟过去,阻拦不及。 等她追到的时候,乔瑾铭拿起一张写着祁玥生辰八字的红纸转身看她,“还说不是!” 云珠一怔,随即脸色也变得不大好,“没错,我就是请了道士过来收服她,如今兆京城中闹的满城风雨,都在说什么托梦的事,都有人把这些事联想到我身上来了,大哥,难道我不应该这么做么。” “这么说,你是信这祁家大小姐死后还阴魂不散。”乔瑾铭看着这个平日里娇惯宠着的妹妹,“你不去找是什么人在背后传这些是非,反而是请道士过来作法,云珠,你到底在想什么。” “我想的是不能有人这么污蔑我的名声,只要等道士收服后,我再去揪出那些幕后主使!”云珠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,有人寻她的不是,她自然要讨回来,那些人含沙射影的直接说起了大公主的不是,这口气她怎么能忍。 “本末倒置。”乔瑾铭意味深长的看着她,“正常的,都派人去找幕后是谁在闹鬼,你这样,唯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如此,你要把祁家大小姐的打的魂飞魄散,云珠,祁家大小姐的死,真的与你有关。” “没有。”云珠矢口否认,“她是被贼匪所杀,与我何干。” “要是我没记错,那个云殊,在桃花庵的时候就和祁家大小姐相熟,关系十分的好,桃花庵被洗劫后才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祁玥就出事了,她死后没过几天你就把云殊带回了兆京医治。”乔瑾铭的视线直逼着云珠,“这些事,可关联的紧。” “只不过时间上相近罢了。”云珠笑了,轻哼,“大哥要拿这些说事,岂不是和外头那些不知是非的人一样要冤枉我,要是这也算我害祁家大小姐的理由,岂不可笑。” 乔瑾铭看了她一会儿,缓缓开口,“这件事父皇和母后也知道了。” 云珠神情一愣,“什么事。” “九年前,刑部大牢出现纰漏,三名贼匪从牢中潜逃出来的事。” 放在身侧的手一抖,云珠快速的捏住了裙子来保持镇定,她笑了笑,“这件事不是早就结案了么,当时是那几个衙役收了好处,还牵连出了一个小官。” “是啊,也不知道一年才百两俸禄的小官,是从何来的这么多的银子给那些衙役,也没等问出什么结果,这小官就在牢里自尽身亡。”也正是这个小官自尽身亡了,后头的没有办法继续往下查,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是谁指使那小官去做那些事。 “畏罪自尽,是怕牵连到亲人吧。”云珠抬头看乔瑾铭,“大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,按理来说应该去揪那些谣传的人,但世上玄乎之事众多,唯有祁玥才会知道那些多的事,有人借她生事也好,确有其事也罢,既然是要掐断,就从源头上开始,免得到时候还会有这样类似的事情传出来。” 云珠就是有这么大的自信心,有些事是再也找不到证据了,该死的都死了,就凭自己分析?那怎么够呢。 “没有人会信这个,唯有做贼心虚的人。”乔瑾铭提醒她,“官府抓人是要真凭实据,但是看一个人,有时候不需要这些明面上的证据,有些迹象就够了。” 云珠神情一闪,“大哥这是什么意思。” “大哥的意思,你应该很清楚才对。”乔瑾铭看着她,“你在府里做的这些事,还有去福国寺请大师,父皇和母后也都知道。” “我应该清楚什么,难道任由别人这么传着了?”云珠显得有些气愤,“驸马的事情也一样,这回又是这样,大哥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的,你总是会护着我,不会让我受欺负,可驸马的事,竟然是你劝服的母后,又在父皇面前替小九他们说话,凭什么,我才是你妹妹,我和你生活了这么多年。” “那是因为我一直觉得我这个妹妹是个善良的人。”乔瑾铭温和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凌,他微抬高音量看着她,“从驸马的时候开始,你心里就想着许多瞒着别人的事,你欺骗父皇母后,为你下旨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,有人传你是非,你大可以入宫来求母后给你做主,你为什么不入宫,是你在怕要是母后插手,会听到一些你不想让他们听到的事情。” 乔瑾铭是失望,从小看到大的妹妹,比哪个公主都亲,养在母后膝下这么多年,朝夕相处,而她做的这些事,让乔瑾铭觉得可怕。 然而最可怕的,是云珠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。 她要把云殊这么紧的抓在手中,毁了他一切的回忆,断绝任何能知道她过去的途径,就是为了把他留在身边,这样的他才是属于她的。 乃至现在人走了,她还在不断地责怪定王和定王妃,还责怪一个已经过世的祁家大小姐,霸道到这世上谁都不能挡了她的道儿。 但凡是她此刻有半点认错和愧疚的心,乔瑾铭就原谅她了,可她没有。 “大哥就是这么怀疑我的么,外面说什么你就信什么,觉得我是那样的人。”云珠擦了一下掉下来的眼泪,委屈的看着他,“大哥现在就是这么想我的?” “我现在怎么想你,重要么。”乔瑾铭反问她。 云珠一怔,神情略显不自然,“当然重要,你是我大哥。” 乔瑾铭叹了一口气,“那就把这些收了,让道士回去,别再故弄玄虚这些东西。” 云珠的神色僵在那儿,半响,她的语气执着而肯定,“大哥,只要过了今晚,城中就不会再有人这么说祁家大小姐的事。” 乔瑾铭被她气的,一句话噎在喉咙中,铁青了脸,最后什么都没再说,直接转身带人离开了公主府。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隔天,一道懿旨悄然下到了公主府,罚了她一年俸银,勒令她禁足半年,一年不得入宫觐见。 随着懿旨而来的还有一队的侍卫,专门用来看守她被罚禁足,而此时,云珠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。 ☆、第91章 这大概是云珠这辈子以来第一次遇到责罚,禁足半年,一年不得入宫,平日里她几乎是每隔三天就要入宫去陪皇后,这一瞬,接到懿旨之后云珠好半响都没反应过来。 颁布懿旨的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桂公公,在宫里的时间比皇上身边的任何一个公公都要久,云珠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之后,对桂公公的到来也有疑惑,太后娘娘这么多年不理事,后宫中的事也都是交给皇后的,怎么会派桂公公来下懿旨。 “大公主,这半年内您要呆在大公主府内,不得外出,林侍卫长所带的人有一部分会留在公主府内,一部分留在府外看守,还望公主谨遵懿旨。”桂公公年纪大了,说的话也缓慢得很,云珠也不能看轻他,他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。